随着世界卫生组织（WHO）在2023年5月宣布新冠疫情不再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以及疫情防控的彻底放开，新冠病毒的影响似乎在逐渐减弱。然而，现实中的新冠病毒感染仍在继续，且其引发的新冠后综合征（长新冠）因威胁人类健康和影响生活质量逐渐引起人们的重视。根据美国国家科学院、工程院和医学院（美国三院）的最新定义：长新冠（Long COVID）是一种发生于新冠病毒（SARS-CoV-2）感染之后，至少持续3个月，呈连续复发和缓解状态或进行性疾病状态，可累及一个或多个器官系统的感染相关慢性疾病。据估计，全球可能有1.4亿人经历过长新冠。2022年底以来，新冠疫情在我国迅速蔓延，大部分居民在过去的一年多内普遍经历过感染甚至重复感染。尽管如此，在疫情防控放开后的感染浪潮中有多少居民存在长期症状尚不明确。

　　近日，深圳市儿童医院麻晓鹏院长联合高福院士团队在《柳叶刀》子刊The Lancet Regional Health - Western Pacific上发表了题为“Long COVID facts and findings: a large-scale online survey in 74,075 Chinese participants”的研究论文。这是迄今为止国内最大规模的“长新冠”（Long COVID）调查研究，调查分析了74075名中国居民在过去一年里的新冠感染情况及长新冠症状，有利于促进对国内长新冠流行特征的认识。

　　该研究于2023年11月22日至2024年1月24日期间对中国居民近一年的新冠病毒感染及其长期症状进行了大规模问卷调查，共获得74075份问卷。在严格质控后最终纳入68200份高质量问卷进行分析，包括57.41%女性，年龄集中在18岁至59岁之间，约98%参与者接种过至少一剂新冠疫苗。约56%参与者确诊过1次新冠病毒阳性，23%确诊过2次，6.05%参与者报告未感染过新冠病毒。76.39%参与者在12个月前经历初次感染，且39.06%、14.06%和16.81%的末次重复感染分别发生在12个月、9个月和6个月前。

　　根据24类长期症状量表，研究发现全部感染者中（含重复感染）最高频的长新冠症状包括疲劳（30.53%）、记忆力下降（27.93%）、运动能力下降（18.29%）、咳嗽/咳痰（18.83%）、口渴/口干（18.06%）、睡眠障碍（17.41%）和脑雾（16.87%）等。对于只感染一次的参与者，长新冠症状频率明显降低，例如疲劳（24.85%）、记忆力下降（18.11%）、运动能力下降（12.52%）以及其他大部分症状比例低于10%。研究认为单次新冠感染组的长新冠症状发生率与过往研究估计的10%～20%更接近，但是全部感染者的长新冠患病率更能代表真实世界中重复感染带来的累积效应。随着感染后恢复时长的增加，这些长期症状的比例和严重程度逐渐降低，且在3—6个月之间下降幅度最大。

　　研究鉴定了多个与长新冠症状相关的暴露因子，例如基础病、吸烟和饮酒都是各种长新冠症状的危险因子（OR > 1, FDR < 0.05）。此外，女性普遍比男性更容易遭遇长新冠，且大部分症状都更严重，但尚不清楚这种性别偏好的机制。年龄层面，除了与衰老密切相关的长期肌肉或关节痛，以及睡眠紊乱外，在调整混淆因子后，青壮年人群比老年人表现出更高的其他长新冠症状风险，推测这可能与青壮年人群的工作状态和感染后的休息状态有关。研究还发现感染后急性期病程越长和严重程度越高是长新冠的危险因子。此外，研究发现多种长期症状在中国东北、西北和华北地区更为普遍，而在中部和东部地区则较少。考虑到感染浪潮期间中国北部和南部的温差较大，表明长新冠存在温度梯度分布模式。

　　由于新冠病毒的不断变异和免疫逃逸，重复感染较为普遍，且其对长新冠症状的影响尚未明确。这项研究发现重复感染时的症状普遍更轻，但是随着重复感染次数增加，长新冠的严重程度和患病率也显著成倍增加，表明积极避免重复感染仍是减轻长新冠的关键。

　　积极的研究结果在于发现了疫苗接种是有效减轻长新冠的保护因子，与未接种新冠疫苗者相比，多种疫苗背景显著减少长新冠症状约30%～70%，特别是加强针（3针以上）表现出更普遍更强大的保护效果。结果还发现仅接种一剂新冠疫苗组的保护作用有限。此外，尽管个别疫苗背景表现出更高的胃肠道不适（OR = 1.43, FDR = 0.0704）、头痛/头晕（OR = 1.44, FDR = 0.085）、淋巴/腺体肿大（OR = 1.6, FDR = 0.0669）或肌肉酸痛（OR = 1.41, FDR = 0.0594）风险，但这些都没有达到统计学显著性。总体而言，这些结果表明新冠疫苗接种对于长新冠症状的益处远大于风险。

　　研究数据还发现感染过新冠病毒的患者感染细菌、流感病毒或支原体比例也更高，其原因仍有待探究。此外，约8%～10%的新冠患者感觉到新冠会加重原有疾病或引发新合并症，或导致记忆和神经紊乱。这些结果基本支持美国三院给出的长新冠定义，即新冠病毒感染引发的慢性疾病或合并症可成为长新冠的驱动力。

　　最后，这项研究列举了可能存在的局限性，例如这项调查可能会忽略那些不熟悉电子设备的老年人或有症状的儿童。此外，参与者对感染情况和症状的回忆偏倚和偏好性以及其他疾病或混合感染等因素可能会导致长新冠患病率存在一定程度的误差。

　　总的来说，这项大规模调查数据表明，在68200名中国参与者（包括重复感染）中，约10%～30%在过去一年中出现了长新冠症状。基于这些报道的长新冠症状和现有知识，感染新冠病毒引发的长新冠症状以及其他慢性疾病可能会在未来几年增加全球医疗负担。研究团队提醒：重视长新冠的诊断和治疗，并基于已识别的风险和保护因素加强对感染者的早期监测至关重要。

　　深圳市儿童医院秦士杰博士后（现为浙大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特聘研究员）、张亚楠博士后、高福院士团队李艳华博士后、深圳市人民医院黄玲博士后为本论文的共同第一作者。深圳市儿童医院麻晓鹏院长、高福院士及其团队的赵欣研究员为本论文的共同通讯作者。该研究得到了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和广东省基础与应用基础研究基金等的经费支持。

　　原文链接：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wpc/article/PIIS2666-6065(24)00212-8/fulltext